庄子与韩非子都是说寓言的高手。然而,两人的写作手法却有很大的差异。
南京大学的周勋初先生在其《韩非子札记》中分析了二子的寓言的不同,颇有参考价值。
首先是寓言的素材上,庄子的材料是虚构的,所以带有玄妙的色彩;韩非子的材料则来自民间故事和历史故事,与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其次是对于他们自身引用的故事,庄子直言这是“寓言”,韩非子则称为“喻”。这是因为他们引用这些故事的目的不同。《庄子•寓言》中有“寓言十九,重言十七”的说法。《经典释文》解释说:“寓,寄也。以人不信己,故托之他人,十言而九见信也。”又解释重言是“谓为人所重者之言也”。可见,庄子意味到直接讲述大道理,人们难以取信,所以要依托他人的话。因此《庄子》一书,多有寓言,甚至到了“十之有九”。举例来说,他要说明生活应当“顺应自然”这个抽象的概念时,便用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解牛”就是一个寓言,为了帮助我们理解而虚构的一个故事。虽然文中提到了梁惠王,但是庖丁解牛的神技毕竟只是在理论上可行,在现实中是不见的。所以庄子的故事虽说明问题,但却不是现实的反映。
由上所言,庄子笔下的寓言,构思奇幻,想象丰富。读者必须要善于联想,才能够体会他所说的意境。韩非子则不然,他的寓言描摹人情世态,从现实生活中取材,客观反映了真实。因此读者读起来倍感亲切,通过生活实例去感受韩非子要传达的思想。韩非子这种文学创作中的现实主义,逐渐取代了庄子的浪漫主义,成为战国末期的主导。
韩非子的寓言为大家熟悉的很多,例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守株待兔”、“买椟还珠”、“郑人买履”等。举个具体的例子:《韩非子》第四十九《五蠹》篇记载“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这个故事即是今天广为人们所引用的成语“守株待兔”的源头,它揭示了看不清必然和偶然的关系,就要徒劳无功,哪怕是固守先王之道,也只是落得个“保守主义”的骂名。由于取材自生活,所以流传很广;因为贴近生活,所以通俗易懂,容易被人们接受。一个较为深奥的哲学命题——“必然与偶然”,得以广泛为人们所认识。这是韩非子寓言的特色之一。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0/05/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