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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史光宏:先当好一个读者

郭史光宏
2022年4月12日

“在你说出‘我同意’,‘我不同意’,或‘我暂缓评论’之前,你一定要能肯定地说:‘我了解了’。”

——美国学者莫提默•J.艾德勒

语文教学中,阅读教学极之重要。根据小学标准课程(KSSR),华文科一周12节课,阅读教学就占了5节。中国的新课程标准列明:“阅读教学是学生、文本、教师之间对话的过程。”阅读教学中,占主导地位的教师必须先与课文对话,做到“吃透”课文,才能有效地引领学生阅读课文、走近课文。中国特级教师薛法根曾说:“教师解读文本有多深,他的学生就能在课堂上走多远。”教师与文本的对话、对文本的解读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那么,文本解读有无标准?也许有人会说,“有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哈姆莱特”,各花入各眼。你欣赏的,我也许不屑;我喜欢的,你未必认同。这样的论调乍听之下似乎言之成理,其实不然。要说“各花入各眼”,映入眼帘的首先必须得是花。陶渊明爱菊,唐人爱牡丹,周敦颐爱莲,这没问题。但若把花说成草,把甜说成苦,把爱说成恨,那就大大不妥了。

文本解读也是如此。每个文本客观上都存在主题与思想,都隐藏着作者想要告诉读者的话。与文本对话,其实就是与作者交流,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去倾听作者,去探寻“作者之心”。以“作者之心”为基础,再来谈自己对文本的感悟与评价,这时才能是“各花入各眼”。换一个说法,就是要先走进文本,才能走出文本。离开“作者之心”,一切的诠释与解读都很可能是一种误读。而带着误读去设计阅读教学,是不可能引领学生亲近文本、与文本对话的,有时甚至还会破坏文本。

以三年级课文《我绝对绝对不吃番茄》为例。这篇课文改编自英国的同名绘本,内容写一对兄妹在饭桌上的对话。妹妹非常挑食,哥哥为了让妹妹吃下讨厌的食物,将各种食物说成有趣的东西。马铃薯泥成了富士山上飘下来的云朵,青豆成了来自绿王国的绿雨滴,香蕉成了来自木星的新月,蒸鱼片成了从海洋超市买来的水晶。最后,妹妹更主动要哥哥拿来她最最讨厌的番茄,并宣称那不是番茄,而是喷水月亮。

很多教师认为,这篇课文的主题是“挑食”,作者是想劝小读者别挑食。于是,在带领学生阅读课文时,他们会引入食物金字塔,向学生说明饮食均衡的益处,带着学生体会哥哥的用心,然后批判妹妹的挑食。教师期待着课文能让孩子不再挑食。我不赞同这样的解读。

首先,若作者真想劝人不挑食,应该会说明不挑食的好处,但他没有。此外,妹妹也没因此变得不挑食。她之所以吃下种种食物,不是因为她明白了挑食的坏处,而是不想在游戏中输给哥哥。若下回再面对那些食物,相信妹妹还是抗拒的。再来,我不相信读者在读了课文后,真会改变挑食的习惯。小读者只会记住课文中想象的趣味、哥哥的机智、妹妹的可爱,如此而已。

如果“挑食”不是课文的主题,课文是否还有其他意义与价值?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彭懿在解读这部作品时说,“也不过就是查理与萝拉兄妹一场充满了想象力与游戏色彩的对话”。也许正因彭懿先生不是小学语文教师,没有“好为人师”的包袱,得以从一个读者的角度把握作品的本质。想象力与游戏色彩,不正是这部作品赏心悦目、动人心弦的原因吗?带着这样的解读去上课,教师不会再把重点放在“挑食”,不会再拎出食物金字塔,而会引领学生好好玩味课文中的想象力与游戏色彩,激活学生的创意思维。

我认为,大部分教师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误读,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好为人师”。面对文本,教师首先必须得是一个读者,以一颗开放而单纯的心去感受文本。对文本有了感觉,再以教育者的眼光去分析并发掘其中的教育资源,然后设计教学。跳过读者这一层,在没有感性把握之下,教育者的理性分析很容易显得功利而浮躁,落入见山不见林的窘境。

行笔至此,突然感慨万千。是的,要上好阅读教学,得先做好一个读者。自己对课文有感觉了,才能让学生也有感觉。然而现实中,许多短小轻薄的课文却是毫无美感,不堪入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很怀疑,再好的读者再好的教师,有可能用这等干瘪文字,上好阅读教学吗?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22.7.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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