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学区只好求助于单调的共同读本,并要求所有教师一律用相同的进度和教材来教学。他们规定老师照本宣科,还安排了机器人般的自动装置来搭配指令,让所有老师照表操课。当然,很多不会教的老师因为这种组织化的控管而受惠,然而用心教学且满怀热忱的老师却备感约束。这等于所有的老师因为部分教师的无能而受罚,但蒙受最大损失的却是无辜的孩子。”
——美国教师雷夫•艾斯奎(Rafe Esquith)
在师范学院求学与实习时,在职老师总会告诉我们:“学院学的那套和学校用的这套完全不同。”他们说,理想归理想,现实是现实,学院学的是理论,学校讲的是经验。我当时很疑惑,学院的学习不是为踏入学校而准备吗?理论,不是让将来的实践更专业踏实吗?如今我亲入校园,终于明白了。
一周十堂的华文课,怎么规划?周一上《课本》,周二做《配版作业》,周三做《汉语拼音》,周四做《写好作文》,周五做《单元评审》。学校补习呢?嗯,就做《UPSR模拟试卷》吧!如此规划,既方便操作,又无须每日绞尽脑汁,还能具体感觉到自己在付出、学生在努力。
看着一叠叠渐渐写满的作业,我们心里很踏实,并以此确认自己是个敬业的老师。我们似乎深信着,学生的语文素养和语文能力会随着一叠叠作业的完成而水涨船高。只要完成了这些作业,老师的责任就算尽了,学生的学习就算成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最多作业的,就是好老师;能够认认真真将作业完成的,就是好学生。
于是,作业越买越多,课堂越上越僵,教师越教越冷,学生越学越呆。一位资深老师的话堪称经典,“作题,讨论,作题,讨论,六年级的课不这样还能怎样?”说者理所当然,听者也未觉不妥。作业,成了教师的圣经,成了教学规划的主要参考与依据。
不妨看一下这些“圣经”的来头。作业由出版社编撰。那么,出版社找什么人来编?也许,他找的是资深教育工作者;也许,他找的是路人甲乙丙丁。依什么原则与理念来编?当作业的出版商业化,根本谈不上原则与理念,市场才是王道!而所谓“市场”,就是比看谁的作业更应试,谁的行销策略更凌厉,谁的交际手腕更强悍。在这样的一片红海中,谈“专业”、谈“教育”、谈“理念”,是会叫人笑掉大牙的。仅是商品的作业,竟成了专业教师手上的圣经,实在荒谬得叫人痛心。
当你搬出理论说教育不该如此,上头会问:“作业没完成,怎么向家长交代?”你说,那就不要买这许多作业啊。上头会苦口婆心:“不做多一些作业,学生怎么应付考试?”再谈下去,你也许还会被套上“懒惰”、“不尽责”和“不愿批改作业”等罪名。心灵没打开,倾听与对话注定是天方夜谭。
也好,反正以作业为本,我们并不吃亏。无须为教学伤脑筋,只须当个作业机器按表操课,每月薪资照领,无谓与上头冲突。捧着“圣经”,催眠自己:理想归理想,现实是现实,我是一个好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了学生。
问题,解决。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12.1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