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都要出自正面,而不要出自负面。你用爱来灌输孩子,给予孩子爱。有了爱,一切恶习都会消失。”
——俄国哲学家别林斯基
在欧美国家,只要是对“儿童教育”有所涉及的专业领域,如:幼儿教育、中小学教育、童书出版和图书馆管理等,“儿童文学”都是必修的一门学问。基本上,儿童文学是描写、表现儿童心灵世界的文学。因此,中国儿童文学家朱自强教授认为,“儿童文学也是一种心理学,是感性的儿童心理学。”为人父母者,可从儿童文学中获得开启儿童心灵之门的钥匙;为人师者,则可从儿童文学中汲取丰沛的教育资源。
今年11月29和30日,诗巫董联会与诗巫华人教师公会联办了一项为期两天的“儿童文学与语文教育”研习营,并邀请了朱自强教授前来主持。我有幸以马来西亚儿童文学协会副会长的身份,陪同朱教授一起来到诗巫,也担任了此课程的讲员之一。研习营中,朱教授的一段讲演让我印象深刻。
第一堂课,朱自强教授给大家讲“好童书的六个标准”。每谈一个标准,朱老师总会以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为例,并进行深入浅出的分析与讲解。在谈其中一个标准“真实地表现儿童”时,朱老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自私的蜗牛》:
下大雨了,蜗牛把头一缩,躲进屋里睡觉。蜻蜓被雨打得无处藏身,只好哀求蜗牛让他进壳去避雨,却遭到蜗牛的无礼拒绝。接着,蚂蚁、蝴蝶、蜜蜂、青虫、甲虫也来向蜗牛哀求,都一一被拒。最后,蜗牛因为背着这个自私自利的包袱太重,所以半天也走不了多少路。
讲完故事,朱老师让在场的学员说一说,觉得这故事怎么样。好些学员都觉得故事不错,可以教导孩子,做人不可自私。朱老师不动声色,接着讲了另一个故事——《小乔逃跑了》:
“小乔,过来整理你的房间。”袋鼠妈妈说。就跟所有袋鼠宝宝一样,小乔的房间就在妈妈的口袋里。不过这个时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堆得乱七八糟。小乔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觉得逃跑还比较简单。所以他逃跑了。消息传得很快,森林里其他动物都听说小乔的妈妈有个空房间,都来打听。“这个房间不出租!这是小乔的房间!”妈妈说。
这个时候,小乔正在想办法找个新地方住。他找来找去,经历了种种挫折,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好想家。第二天,小乔跳进了邮差先生的邮包里。快到傍晚的时候,邮差先生送信给小乔的妈妈,把小乔也拎了出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妈又亲又抱地问。“我在找一个住的地方。”小乔说。“这样啊,我刚好有个空房间呢!”妈妈说:“看看你觉得怎么样。”小乔立刻跳进去。又回到家了,他觉得好高兴。“真是太适合我了!”他说。“这里只需要整理一下就行了。”小乔说。于是他立刻动手清了起来。
讲了两个故事,朱老师让学员举手表决,自己更喜欢哪个故事。几乎所有学员都将票投给了《小乔逃跑了》。显然,大家直觉上觉得《小乔逃跑了》比《自私的蜗牛》更好,然而,客观上两者的优劣高低在何处?
在《小乔逃跑了》中,我们看到了小乔的成长。一开始他不愿收拾房间,后来经历困难,遇到很多事后,他又觉得房间只须清理一下就行了。我们可以把小乔的变化看作是一个孩子改掉坏习惯的过程。孩子的成长,绝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他需要一系列的条件。在这个故事中,妈妈的爱、家庭的温暖就是促使小乔成长的条件。最关键的是,小乔的成长是发自内心的,是他自己经历了一连串事件后的自然成长,而不是外人强加于他的。
而在《自私的蜗牛》中,所谓“教育”就只是一种教条式的灌输,以一种恶有恶报的叙述来传达。孩子(尤其是幼儿)在阅读的过程中,往往会把自己投射到故事里边。于是,他无端端就成了那蜗牛,无缘无故就被套上自私自利的帽子。朱老师将这类故事称作打孩子屁股的“板子”。讲这类出自负面的故事给孩子听,并不能帮助孩子成长,反而会让他们自卑,并对阅读倒胃。对他们来说,本该美妙无比的阅读过程,反而成了痛苦而无奈的被训过程。
两个简单故事的比较,引发的却是“教育”与“教训”的深刻反思。我们究竟如何看待儿童?儿童是一张任人涂鸦的白纸,抑或是一颗饱含丰富生命力的种子?我们是该扮演画家的角色,一厢情愿地在白纸上涂涂写写?还是做好一个园丁的工作,为种子提供阳光、空气、土壤,让种子顺其自然,健康成长呢?
此文刊登于:《联合日报》19.12.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