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寓人生》
作者：关嘉辉
爷爷坐在院子里的凉亭泡茶，整个院子散发出沁人心扉的茶香。
“爷爷，爷爷！”哥哥的腋下夹着一盒象棋，我也尾随着他奔向凉亭，“终于找到您了！快，快，我们来切磋切磋吧！”
爷爷点点头，将刚泡好的白茶倒出，茶水如瀑布般从盖碗冲下，茶水倾泻而下，撞击在晶莹的公道杯，溅起一小朵一小朵的玉花，茶水从原本淡淡的橘色变成了琥珀色。他拿起公道杯，给我们兄弟俩每人倒了一杯，棋盘也已经摆好了。
哥哥拿起右方的“炮”，说：“我先下咯！”说完便把“炮”移到了中宫，他经常看见爷爷走这一步棋，自然而然也学会了。哥哥望着爷爷，爷爷摇了摇手中的葵扇，冲哥哥笑了笑，跳了右边的“马”。我在旁笑了笑，猜爷爷应该会走“屏风马”了，爷爷斜眼望了望我，我端起茶杯，低下头，继续喝茶。
哥哥已经手执棋子走了下一步，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爷爷却一手摇着葵扇，另一手缓缓地端起茶杯，凑到鼻前，闭上眼闻了闻，再递到嘴前慢慢啜饮，凝望着棋盘许久，轻轻放下茶杯，才提起一枚棋子。这回，爷爷把棋子放到了哥哥的阵营。
双方的棋子如此穿插往来。每回爷爷刚放下棋子，哥哥便执棋走了下一步；爷爷则每一着都要考虑，而且考虑的时间极长。每一次哥哥都会催促爷爷：“爷爷，快点嘛！”这不禁让我联想到龟兔赛跑的情节。
忽然，爷爷走了一招怪棋——“弃车杀马”,哥哥盘算着杀“车”巡河，以攻代守，但又担心自己这步棋会埋下杀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一旁的我替哥哥着急了起来。之前好几次眼看哥哥踏进了陷阱，想开口提醒，可是，爷爷都会对我使以眼色，提醒我“观棋不语”。
这对站在一旁的我来说真是一种折磨，明明看出了端倪却不能说出口。要是说了出口，一定会挨爷爷批评一番；哥哥也必定会不高兴，嫌我多事多嘴。想到这样的做法只会让自己得不偿失，我还是选择静静观棋，喝茶。
哥哥开始举棋不定，左思右想，不知是退还是守。在两难的情况下，他选择了进攻。放下棋子，举起手后，他才恍然大悟，可是，“举手不悔落地生根”，“哎呀！刚才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一切已尘埃落定，幸好哥哥还不至于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接下来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加倍谨慎了。
两阵继续杀得你死我活，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仍然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过明显看得出来，哥哥比之前更用心下。他用“车”巧妙地躲开了爷爷的围攻，趁爷爷不注意，用“连环炮”将了爷爷一军，爷爷的“将”只能委屈地离开了王位。看来哥哥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深切地体会到要纵观全局，每走一步棋，应该深思熟虑。
哥哥下了一步棋就朝爷爷的脸上看，希望能从他的脸部表情找到一些线索，无论怎么看却丝毫没有看出爷爷的心思。哥哥出“车”，爷爷见情况不妙，用“车”挡住了“将”，哥哥见无法进攻，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把另一只“车”放在爷爷的“车”旁。
“你赢了。”爷爷淡淡地说。哥哥再一次望向爷爷，许久，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爷爷给我俩添茶，拿起热水壶往盖碗里注入热水，说：“金庸先生有句话：‘下棋是为了争胜负，不求胜，又下什么棋？但过分求胜而近于贪，往往便会落败。’下棋不能无争，只是争的范围要有大小之分。”爷爷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棋局就像人生的一个小舞台，下棋的人、观棋的人，一举一动都是品行修养的体现。”
爷孙三人继续在凉亭喝茶，下棋。
问一问，想一想。
此文刊于：星洲日报2020年11月03日| 专栏：星星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