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Perry Nodelman在2018年8月在雅典举办的国际IBBY大会上发表的主题演讲。关于鱼，大多数图画书都将它们转化为人类读者的代理。在考虑了为什么以及如何这样做之后，Nodelman 探讨了将鱼视为人类可能会如何影响年轻读者对鱼作为鱼的理解。
这篇文章的标题指的是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真理，以至于几乎不值得再次陈述：儿童图画书中的鱼，通常更像人类而不是真正的鱼。事实上，大多数在图画书中突出出现的猪、熊、老鼠、鸽子、大象和其他动物也是如此。它们有人类的名字，用人类的语言交流。它们通常穿着人类的服装，生活在人类的房子里，组成由自己和父母组成的核心家庭。
我询问过关于这些问题的家长和教师，他们告诉我，将动物变成人类是合乎逻辑的，因为儿童读者正处于发展阶段，他们会把人类的特征归因于他们遇到的一切事物，从狗到玩偶，再到随机的碎石。或许，他们只是需要学会成为更好的人，他们所阅读的书应该教会他们如何变得更好；所以故事中的角色必须足够像儿童，以便读者将其视为自己的替身。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与关于这些问题交谈的成年人常常确信，年轻读者相信，或应该相信，所有的故事实际上都是关于他们自己的，并为他们提供关于自己的教训。
然而，虽然这些故事是为了满足这些假设而制作的，但其中的生物却是动物，因为许多成年人告诉我，年轻读者可以与动物角色产生共鸣。他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已经相信动物的思维和情感与他们自己类似。事实上，我经常听说儿童（通常称为孩子）本身就像动物一样的存在，知识和思维过程不如成年人先进，不够文明，不太人类。成年人鼓励孩子将自己看作动物般的存在，以帮助他们走向成为更加人类——更像成年人的道路。
确实，年幼的孩子经常把其他物种的生物看作类似于自己的存在。但是支持这种信念的发展理论在几十年来一直受到研究者的质疑，他们认为特定年龄或阶段的年轻人并不总是这样做。而我们成年人可能在孩子出生后就通过形象和人化生物的故事填满了他们的生活，教导他们这么做。此外，路易丝·埃勒特（Louise Ehlert）所写的《鱼的眼睛》（1990）中所展现的孩童声音说：“如果我能戴上一片鳞片，长上一些鳍和这样的尾巴，我会闭上眼睛，然后许愿变成一条美丽的鱼。” 对年轻读者明确发出的共鸣邀请，以及看待这些鱼为自己的方式，明确地呈现出了一种与其他物种的生物进行身份认同的策略，这也是许多儿童故事默认接受的。这种图像的无处不在可能会加强我们所认定的幼稚——即不完整和不准确的思维，正如它们所阻碍的那样。如果成年人不如此一致地邀请他们这样做，儿童可能不会将幼稚看作动物般的。
但即使情况不是这样，我们也可以问问，人性化的蜘蛛、鸽子或鱼的图像可能会教给年轻读者关于蜘蛛、鸽子或鱼的什么。在鼓励年轻读者将这些生物看作与自己相似的存在时，这些图像是否也鼓励了对其他物种的生物的异质性缺乏关注？
后人类主义与图画书中的鱼
意识到关于其他物种生物的儿童图书所涉及的人类中心意义，暗示了后人类理论家罗茜·布拉多蒂（Rosi Braidotti）所认定的“将人类置于世界历史中心的人类傲慢”，然后将其他生物视为低于人类——不够先进、不够人类，或者有时甚至不够完全人类。这些不太人类的其他生物中包括动物，它们根本不是人类，事实上，它们通常是我们将人类与之对立定义的对象。但在许多人本主义思维中，许多人类——妇女、儿童、其他种族和国家的人——也不完全是人类。他们仍然足够像动物，要么需要被更完全的人类统治（性别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基础），要么需要被鼓励超越当前的动物般本性，以便自己变得更加人类——这是我们对儿童的许多观点的基础。后人类思维试图超越这些想法的傲慢和分裂，并代之以一种意识，即动物和其他被认为类似动物的生物在我们停止将它们视为比我们人类低劣的时候，可能会如何被理解。
从后人类的角度来看，意识到在儿童图画书中出现的鱼和其他生物被错误地描绘成人类，这一点不仅因为它影响了儿童对动物的思考，还因为对动物角色的思考可能会塑造儿童对不同类型人的思考方式。我们尊重他人是因为我们将他们视为与自己相似的存在，还是因为我们意识到并接受了他们与我们不同的地方？前者可能会使我们对使他人独特的因素视而不见；而后者则需要更谦卑的意识和接受，来理解造成我们、其他生物和其他物种的独特之处。
这种对他人的意识和接受，听起来非常类似于在儿童读物中频繁出现的关于宽容的信息。然而，不幸的是，鼓励宽容的书籍，特别是那些以动物角色为特色的书籍，可能会同时使其角色看起来足够人类，以至于忽视了它们固有的动物特性——以及其他生物实际上并非人类的方方面面。例如，考虑卡丽·迈斯特（Cari Meister）的《勇敢的河豚鱼》（2012），这是一本关于一只鱼的图画书，它因为丑陋而受到其他鱼的排斥，但通过为它们执行善行而获得接纳。迈斯特讲述了这个故事，却没有考虑到鱼的生活中完全没有人类概念，如不同物种之间的沟通、丑陋、偏见、排斥和友谊。这本书是在教导容忍差异还是在破坏它？
为什么选择鱼？
在决定研究大量关于非人类生物的图画书，以考虑其中非人类角色是否表现出非人类方式时，我发现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关于鱼的书籍上，有两个原因。首先，我发现了比我想象中多得多的这类书籍。在我当地的公共图书馆和儿童书店进行一番调查，再进行一些快速的在线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包含一百多本容易获取的书籍的列表，其中大部分是在本世纪出版的。自那以后，我至少还了解了同样数量的书籍，其中大部分是英语版本，但也有出奇地类似的版本，来自丹麦、墨西哥和日本等不同地区。其次，这些数字让我感到惊讶，因为在我看来，鱼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明显的选择，作为年轻人类读者的替代者。尽管在儿童故事中有勇敢的小烤箱和人性化的扫帚家族，但大多数非人类角色都是猫、狗、猪、老鼠、熊等哺乳动物，就像人类一样。而鱼不是哺乳动物。它们没有胳膊或腿。它们的皮肤是鳞片而不是毛发。它们没有房子，据我们所知，与朋友和亲戚之间的个人关系也并不多。在图画书之外，鱼与人类有很大的不同。那么为什么选择将它们作为人类的替身？这个选择是否妨碍了它们表现出鱼的行为方式？
（待续）
Nodelman, P. (2019). Fish is people. Bookbird: 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Children’s Literature, 57(2), 12-21.
